隨興而至的野菜日常

#花蓮菜市仔人物專訪-野菜攤 / 重慶市場

#重慶市場

文_洪子玄　攝影_洪子玄

晚秋午後，南華的山腳下，一陣陣細雨騰起薄透水霧，樹點氤氳。

「這幾棵你看到很多顏色的就是田菁花啦。旁邊很大棵是巴吉魯，那叢是香蘭，山翡翠現在已經快結束了。圓圓彩色的是泰國茄子，再過去是全世界最辣的死神辣椒……」梁大哥穿梭在農田與農田，隨興地介紹著自家作物：「阿泰國臭臭菜是安安想種，就種看看。」

工寮邊，剛採收完白田菁花的魯曉兒夫婦發動貨卡，出發採集野菜。

「有些菜是夜市想用。這些黃金莓就是夜市給我的，味道滿特別的啦，我就把它種起來。」

夜市喜歡什麼菜，我們就種什麼

「我們主要是專攻野菜，供應給夜市和海產店。夜市喜歡什麼菜、我們就種什麼。」

五顏六色的南洋蔬菜隨興地分布田區四處，其間穿插幾許台菜常見作物。

一幅依著幾位農人的市場交流與日常興趣生長的田園風景。

「觀光夜市的熱炒店喜歡用些比較少見的食物。你如果跑到外縣市玩，你會特別去吃高麗菜、空心菜嗎？會比較想吃奇奇怪怪的菜吧！」梁大哥說：「有些客人覺得稀奇，也會買回去吃看看。」

「很多泰國人會來跟我們買，做一些綠咖哩、酸辣湯之類的家鄉菜。現在夜市、海產店慢慢會用，台灣客人才開始比較知道。」

「這個是『天鵝葫』，我們每年大概3、4月份會種，現在季節尾巴，已經是老天鵝啦！要敲開拿種子囉。」

喀、喀、喀，嘩啦啦啦。

深褐色的老天鵝裡散出許多種子。

「這些菜都是我一手種出來的。」梁大哥拾起墜地的未來小天鵝：「我是中央銀行退休的公務員。退休的人如果沒事做很容易老化，一定要有些興趣，生活才有寄託。」

人生下半場，梁大哥由金融檢查轉向遼闊的植栽世界，種些有趣的菜豐富日子，也補貼生活：「阿既然要種，就要種點奇怪的東西阿。你看像死神辣椒，要就種世界最辣的嘛！」

「檸檬葉可以煮泰式酸辣湯。南洋料理的餐廳會跟我們要，但是我們量不多。它的發芽率不高，我正在嘗試插枝會不會活，實驗看看。」

梁大哥托著育苗盤來到菜畦邊，專注地揀選健康的海菠菜苗：「安安他們會出去採野菜，我比較喜歡在田裡種菜啦。這些菜現在都很舊了，只要有一點心都不會很困難。能學的太多啦，把一個工作顧很好就是好了。」

「鹽寮的海產店喜歡跟我們拿野菜。山茼蒿、山蘇、桂竹筍這些，我們都山上採，比較嫩；野莧菜很好種，我們都自己繁殖；黑珠仔過年前後最多啦。它果實鳥很喜歡吃阿，所以田裡到處都是黑珠仔！」

答答答答答。一輛貨卡緩緩駛向田邊。

「這是銅門那邊的山蘇。」魯曉兒與先生打開車廂，大黑籃裡肥嫩的山蘇芽一束一束。魯曉兒說，他們採野菜都花蓮到處跑，有時遠至富野，凌晨三、四點就出門拔菜了。

「我剛開始來台灣，在幫忙打掃那個市場——以前還沒有蓋起來的舊市場。我大概做了兩年，後來打掃的外包商撤走，我就沒有掃啦。我的中文和台語就是在市場學的，聽著聽著就會了。我那個時候也有摘野菜、也有在掃地，做兩、三份工作，因為很窮啊！」

外號「安安」的魯曉兒來自緬甸，目前居住泰國的母親會託種子商寄來泰國馬告等家鄉調料，田間散放熱帶氣息的南洋蔬菜與香草大多源自於她。有時遇到東南亞的客人來買菜，魯曉兒習慣順手多添，讓客人帶著滿滿熟悉的家鄉味歡喜回家。

「我20年前來台灣，我就在田裡啦！我在家鄉也是做農的，以前在緬甸就種些玉米啦、種米、種鴉片。」魯曉兒豪爽大笑，笑聲有著久磨世練的豁然與韌性：「我的故事拍成電影都拍不完噢！」

這位緬甸大姊與田地的緣分，來自與丈夫相熟的同事：「這個地主跟我老公在同一個鐵工廠上班。他說他地那麼寬都沒有人種，阿問我要不要來，我就種啦！幫地主管理嘛，一年你要花很多錢去管理這個田，所以他也沒有跟我收租金，碰到貴人啦！」

工寮外雨聲逐漸盈耳。魯曉兒拉來板凳，打開一包椒麻餅乾嗑了起來：「阿大哥又幫忙啦，種很多菜給我賣。這兩個人幫了我很多忙。」

「我們賣菜一直就在重慶市場。地主有種火龍果，我們也幫他賣。」

至於這兩位性格、工作默契都互補的菜市兼農園夥伴是如何相識的呢？

「這個......太久遠的事情啦！早就忘光光了！」

「市場這個久了就會認識啦，阿可以相處的話就一起相處阿。」梁大哥擺擺手，喝了口他的伯朗咖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