豁達平實的快樂：１６８一路發

#花蓮菜市仔人物專訪-168一路發 / 重慶市場

#重慶市場

訪談日期：2021/06/23

文_洪子玄　攝影_李德茂

有一種實在，叫做一路發。

「現在我要給你養喔！我失業了。」某天，原本為工廠送貨的李協達這麼對妻子說。

安穩的日子突逢景氣變故，當時經營根莖攤的陳秀綢想了想，兩人年紀都大了，不如一起做，互相照看：「我們體力有多少，就做多少。」

兩人東征西跑，連澎湖、金門都渡海前去：「到處結緣啦！沒去過的地方都去，人文、社會風情，咱看卡多。」

載滿根莖的休旅白天定點販賣，晚上跟著夜市人流，放送招呼。為家計日夜奔波的夫妻倆衝起業績，隨之而來的體力、金錢開銷也大，兩相權衡下，決定回花蓮的市場穩定下來，落地生根。

說起與根莖作物的緣分，李協達笑說，是因為一把傘。當年他與哥哥大熱天到台北做生意，對面一個攤商在賣根莖，生意頗好，但是汗流浹背。兄弟倆於是搬出車上的大陽傘，送到對面。

「哪有這麼好的人？！」意外免於曝曬的攤商嘖嘖稱奇，很快與兄弟倆成為朋友。當時哥哥正為工作過勞所苦，那攤商推薦大哥轉做根莖買賣，甚至義氣相挺，直接把貨源分享給他們。

「之後我們慢慢開始找自己種的農夫合作，一做一、二十年。」

尋找理念相近的農人並不容易。負責採購的李協達說，他們曾收到整車爛壞大半的紫色山藥，一口氣賠掉十幾萬，差點直接倒閉。每遇到理念相近、合作愉快的農友，他特別珍惜。

牛奶山藥是一路發的人氣商品。一枝山藥一個防撞板、每年農委會送驗合格，有產品履歷才出貨——這位視貨如己命的頂真山藥商，是一路發的長期合作夥伴。細白緻密、品質穩定的牛奶山藥，能片出晶瑩溫潤的長絲、又兼顧口感香氣，是許多餐廳主廚們的心頭好。

「以前請貨運或菜車載，到花蓮全部斷掉。」為了保證山藥完好，李協達發揮過往的物流專業，親自上台北連夜載貨。「中間還不能停喔！有次走蘇花累了，停路邊休息，車子差點跌下峭壁！幸好有路人一起把車拉回來。」

遍尋良心小農、親自載送保證品質，過程的辛酸一言難盡，但李協達認為，如此小農無須受中盤商二手剝削、客人也能吃到好東西，雖然艱辛，但很值得。

「各取所需，客人要便宜就去買便宜；要好的，就來找我。」

「我們都賣自己有在吃的東西，沒在吃的，就不賣。」攤上農產就像夫妻倆相處多年的老友，親身體驗它的好，因此衷心推薦：「我本身沒有吃的東西，客人問我會心虛，沒辦法很實在的跟客人講。」

「要合節氣種出來的東西，閣愛有機，我們親眼去挑過、看過，這樣我們才有進。」

現削的國產荸薺是一路發的特色之一。台灣荸薺產量稀少，甜味與鮮度都勝過市售進口貨。手工現削無須額外添加漂白劑、鹽水，保有荸薺最完整的鮮甜。唯一的缺點，就是需要時間：「你要我的東西要等，沒有辦法說馬上給你。你能夠等，品質我保證這個好的。」

荸薺現削不只是代客服務，更是品質的去蕪存菁：「黑、爛、壞的我要承擔。有時候還會削到手、捏破掉，中間折損的我一樣補足給客人。」李協達說：「這是對客人的一種責任啦。今天如果沒辦法對你的品質負責，那就不要做。」

東西的好，除了實誠的內裏，吸引人的外觀也同要重要。過去的一路發攤位並不明亮，縱使有口皆碑，銷售依然有限。客人一句「我怎麼找不到你們店在哪？」點醒了這對夫婦，經過市場委員鼓勵、同業介紹，找來廣告公司操刀，重新設計整個攤位。

改造後的一路發有著沉穩的紫紅色調，樸實大方的木盤與敞亮的燈光，襯得各色根莖本色盡顯；圖文並茂的農產介紹牌，讓兩人在人潮的尖峰時段，也能專注服務眼前的客人。

攤位改造完工當天，業績破了紀錄。越來越多人認識一路發，也振奮了鄰近攤商力求精緻的衝勁。

「我們純粹為了改變這裡的磁場，讓客人願意走進來。」李協達笑道。

「人跟人的交往是交心，如果沒有交心，就不會長久。」李協達說，做生意最快樂的，就是發自內心與人分享，然後看客人高高興興採買。「著親像鏡仝款，你對伊笑，伊嘛是對你笑啊！咱著用愉快的心情去佮伊分享，將阮知影的佮伊講。」

休息時放空、看書、聽音樂，藉心靈的滋養轉化一天的勞累，好應付隔天的工作；偶爾有餘裕，兩人也到處做義工。

「阮今嘛有年歲阿，免做太累，做一個養老而已啦！」走過無數寒暑，幾經歲月打磨的豁達，在這對老夫婦身上，透出圓融平實的質地。